樟柳神
文公的长子文奎跟着父亲在滁州时,和一个客人交往。这个客人有异术,能控制一种鬼,就是民间所说的樟柳神。文奎想学习这个法术,客人先让他禁欲四十天,然后二人一起带着酒食到了野外。客人作法召鬼,不计其数的鬼来享用酒食,听声音如同狂风暴雨,文奎惊的面无人色。客人呼唤着鬼的名字一一问道:“愿意跟随文公子吗?”如果说不愿意,就让它离开。当问到某个鬼时,回答愿意。
客人就拿出一个小木偶人,写上鬼的姓名,以及生日时辰,缝在文奎的衣领里。文公子早晨洗脸的时候,把小木偶掉到了地上,而自己不知道。鬼跑来告诉了客人,他让文公子把木偶捡起来。公子去池塘里洗澡,又把木偶掉到了草丛里,马夫割草喂马,一起投到了马槽里。鬼又跑去告诉客人,并且说:“差点被马咬死,文公子这么粗心大意,我不想跟着他了。”客人就找到文奎,让他找回木偶,一把夺去,不再给他了。
另外一天,文奎郊游,书童坠马昏倒,扶回家后请客人来诊疗。客说:“这是丢了魂,我给他招回来。”要了一只鸡去坠马的地方作法,把书童的魂魄附在鸡身上,鸡昏睡过去。带到公署门前,鸡拍着翅膀挣扎,不肯进门。客人就又召唤书童的魂魄询问。回答说:“我要进门,门神不肯放行。”于是在门口烧祭奠,再进门的时候,鸡一动不动,放到书童的身边,书童不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原文】文公长子奎从宦滁州时,与一客游,客多异术,能令鬼报事,即俗所呼“樟柳神”者。奎欲受其术,客教令断欲四旬,乃设食于野外,以夜同往,客作法召鬼,享以食,鬼来无虑万数,如风雨怪骤,奎惊甚,几丧魄,客呼鬼名一一问之曰:“顾从公子游乎?”鬼言不愿,即去。次至一鬼,云愿从。客出小木偶人,书鬼姓名,及生年月日于其上以授文,缝著衣领间,晨起沃盥堕地,而文不知也,鬼奔诉客,客语文令拾之,寻浴于池,方褫衣,又堕草间,圉人削草入其中,投马食槽,鬼复往诉云,今必被马啮死矣,且言文君疏脱如此,我不愿从也。客来诮让,令检得之,就夺去,他日奎游郊外,其仆书僮者坠马气绝,掖归召客视之,曰此魂出耳,当为召之,索一鸡持至向地作法,收其魂附鸡,鸡便昏仆,携还及公署门,则鼓翼叫噪,不肯入,曰:是有故也。重摄僮魂于空中问之,答云:“某欲进去,奈门神不肯放何?”于是设祭于门,乃以鸡入,帖帖不动,以置僮身畔,少顷即活。
彭氏池鱼
鄱阳湖彭仲光,有个池塘在离城三十里外的地方。到了秋天水浅,他和二儿子一起去看鱼工捕鱼。一天到黑,一条鱼也没捉到,彭仲光非常惊讶。当天晚上,他留宿在岸边的民宅,儿子梦到几个黄衣卒用棍子驱赶几千囚犯入水。男女混杂,形容枯槁,一个个拍着胸口大哭,迫不得已纷纷落水。彭子惊醒,告诉了父亲。第二天,再下网,则满载而归。彭仲光很感慨,不忍心吃这些鱼。
【原文】鄱阳彭仲光,有鱼湖在郡三十里外。当秋暮水落,与仲子大办往其处,观渔人设网罟,终日不得一鳞,甚讶之。留宿岸傍村舍,大办梦黄衣卒数辈持杖驱罪囚数千人,皆束缚骈聫,男女杂沓,羸形悴态,以次入水,悉拊膺大哭,若不得已而堕。办惊觉,以告父。明日举网,鱼充满其中。仲光感之,为之不忍食。
桥塌
杭州武林门外有座新桥,是战乱后重建的,非常坚固。丁丑年秋天,村民在桥旁搭台演戏,桥上观众很多。有个小孩喊:“桥下有人挖土,桥要倒了。”众人都笑着不信。片刻之间,桥梁断裂崩塌,死伤了很多人。这个小孩不知道是谁家的,或者是鬼神让他提前预警?又听说戏班里的一个老演员提前知道不详。偷着在戏台的四个柱子上各砍一刀,又在房间里倒放了两根蜡烛点燃。这次事故,演员都没事,而观众受到了伤害。
【原文】杭州武林门外之山墩有桥曰新桥,乱后重修,颇为坚固。丁丑之秋,村人于桥旁搭台演戏,桥上观者甚多。有小儿呼曰:“桥下有人掊土(《史记·封禅书》《索隐》:掊,扒也),桥将圮矣!”众皆笑而不信。俄顷之间,桥果崩毁,死伤者甚众。此小儿不知谁何,或者鬼神使之警众欤?又闻此日麴部中一老优先知必有变异,恐伤其侪伍,密于台之四柱各斫一刀,又倒燃双烛于房以厌之。岂知伶人无恙,而反伤观者也,殆亦有数存矣。
小妇人
程某,在绍兴八年搬到临安的后洋街,门口对着大道,挂着一个门帘遮挡。有一天,有个东西像燕子一样飞进来,落在厅堂的墙壁上。家人仔细观看,原来是一个美妇人,只五六寸长,身体五官具备,衣服华贵,容貌靓丽。
小美妇见到人并不惊慌,用小小的声音说道:“我是玉真娘子。偶尔到此,不会带来祸患的。如果能供奉我,那就更好。”程家就在墙壁上安装了一个小龛,香火供奉。玉真娘子能预言人的吉凶祸福,非常准确。好事的人争着前来观看。交上百钱,才能启龛观看。来的人络绎不绝,程家逐渐富裕起来。这样过了一年,小妇人忽然飞走,不知了去向。
【原文】程迥者,伊川之后。绍兴八年,来居临安之后洋街。门临通衢,垂帘为蔽。一日,有物如燕,瞥然自外飞入,径着于堂壁。家人就视,乃一美妇,仅长五六寸,而形体皆具,容服甚丽,见人殊不惊,小声历历可辨。自言:“我玉真娘子也。偶至此,非为祸祟,苟能事我,亦甚善。”其家乃就壁为小龛,香火奉之,颇能预言,休咎皆验。好事者争往求观,入输百钱,乃为启龛,至者络绎,小阜程氏矣。如是期年,忽复飞去,不知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