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雷锥

杭州孩儿巷有姓万的很富，住高房大厦。有一天，雷要击怪物，经过产妇房间，受到染污不能上天，蹲在园中高树的顶上，鸡爪尖嘴，手拿一锥。人们初见时，不知是什么东西，久久不离去，就知道是雷公。万对家人开玩笑说：“有能偷到雷公手中锥的，赏银十两。”众家奴默然，都说不敢，只有一瓦匠应声而去。先搬高梯子靠墙边，太阳西下后，乘黑而上，雷公刚睡，瓦匠竟然取下他的锥。主人看那锥，不是铁不是石头，光亮可照出人影，重五两，长七寸，锋棱很锐利，刺石头如剌泥巴一样。可惜没什么用，于是叫铁匠来，让他改成一把刀，以便佩带。刚下到火中，就化为一阵青烟，无影无踪了。俗语说：“天上火遇到人间火就化了。”确实如此。

【原文】

偷雷锥

杭州孩儿巷有万姓甚富，高房大厦。一日，雷击怪，过产妇房，受污不能上天，蹲于园中高树之顶，鸡爪尖嘴，手持一锥。人初见，不知为何物：久而不去，知是雷公。万戏谕家人曰：“有能偷得雷公手中锥者，赏银十两。”众奴嘿然，俱称不敢；一瓦匠某应声去。先取高梯置墙侧，日西落，乘黑而上。雷公方睡，匠竟取其锥下。主人视之：非铁非石，光可照人，重五两，长七寸，锋棱甚利，刺石如泥。苦无所用，乃唤铁工至，命改一刀，以便佩带。方下火，化一阵青烟，杳然去矣。俗云：“天火得人火而化。”信然。

土地受饿

杭州钱塘县的书生张望龄，患疟疾。发热加重时，见已故同学顾某踉跄而来，说：“兄长的寿命已绝，幸好幼年曾经救过一女子，又增寿一纪（十二年）。先前兄长所救的女子知道兄长病重，特来探看，被地方邪鬼欺诈，诬告她平素有见不得人的事。弟我大加驳斥，才遣散他们，所以特意到你家祝贺。”张见故人是为自己的事而来，衣裳破烂，面有饿相，因而要答谢银两。顾推辞不要，说：“我现在是本地的土地神，因为官职小，地方清苦，我又一向讲究操守，不肯随便受祭祀，滥作威福，所以终年没有香火，虽然作土地神，往往挨饿。然而不是我分内的钱财，虽然是故人赠送，我也不接受。”张大笑。

第二天，张就去祭祀土地神，又梦见顾来感谢说：“人吃饱了，可以忍耐三天；鬼吃饱了，可以忍耐一年。我受您的恩，可以等到阴间的业绩大考核，被作为优异推荐了。”张问：“这样的清官，为什么不当即升城隍神？”土地说：“会应酬的，可以有机会格外提升，做清官的，只好大考核时推荐。”

【原文】

土地受饿

杭州钱塘邑生张望龄，病疟。热重时，见已故同学顾某者踉跄而来，曰：“兄寿算已绝，幸幼年曾救一女，益寿一纪。前兄所救之女知兄病重，特来奉探，为地方鬼棍所诈，诬以平素有黯昧事。弟大加呵饬，方遣之去，特诣府奉贺。”张见故人为己事而来，衣裳蓝缕，面有菜色，因谢以金。顾辞不受，曰：“我现为本处土地神，因官职小，地方清苦，我又素讲操守，不肯擅受鬼词，滥作威福，故终年无香火，虽作土地，往往受饿。然非分之财，虽故人见赠，我终不受。”张大笑。

次日，具牺牲牢祭之，又梦顾来谢曰：“人得一饱，可耐三日；鬼得一饱，可耐一年。我受君恩，可挨到阴司大计，望荐卓异矣。”张问：“如此清官，何以不即升城隍？”曰：“解应酬者，可望格外超升；做清官者，只好大计卓荐。”

批僵尸颊

桐城的钱某，住在仪凤门外。有一晚回家，已是二更天，同事劝他第二天早上走。钱不听，提灯上马，乘着酒醉而行，到了扫家湾的地方，荒坟密布，见树林里有人跳跃而来，披发光脚，面如涂了白粉的墙，马受惊停止不前，灯色渐渐变绿。钱借着酒醉胆壮，搧那东西的脸，那东西的头随搧随转，一会儿又转回来，如牵线的木偶，阴风袭人。幸好后面有人来，那东西就退走，仍然到树林消失了。第二天，钱的手黑如墨，三四年后，黑色才褪尽。询问当地人，他们说：“这是初变僵尸的，还没成气候。”

【原文】

批僵尸颊

桐城钱姓者，往仪凤门外。一夕回家，时已二鼓，同事劝以明日早行。钱不肯，提灯上马，乘醉而行。到扫家湾地方，荒冢丛密，见树林内有人跳跃而来，披发跣足，面如粉墙。马惊不前，灯色渐绿。钱倚醉胆壮，手批其颊。其头随披随转，少顷又回，如牵丝于木偶中，阴风袭人；幸后面人至，其物退走，仍至树林而灭。次日，钱手黑如墨。三四年后，黑始退尽。询之土人，曰：“此初做僵尸，未成材料者也。”《子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