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过(字改之)是湖北襄阳人,虽是一介书生,但家里有钱。他刚得到一个小妾,特别喜欢她。宋孝宗淳熙甲午年(淳熙元年,1174年),刘改之通过秋举,准备去京城参加省试,因为很喜欢这小妾,他就舍不得走。
后来不得已上路,因为思念小妾,自己写了一首《水仙子》,每晚住在旅店,就一边喝酒一边让跟着的小仆唱自己写的词:“宿酒醺醺犹自醉,回顾头来三十里,马儿只管去如飞。骑一会,行一会,断送杀人山共水。/是则青衫深可喜,不道恩情拼得未,雪迷前路小桥横。住底是,去底是,思量我了思量你。”洪迈说这词写得浅俗不工,也就是表达个情意。
刘改之继续前行,来到建昌军(江西南城)。在经过麻姑山的时候,有天黄昏,他一个人在旅店里喝酒,还是不断的唱这首小词,由于想念很深,眼泪就不知不觉掉下来。二更天以后,刘改之的房间忽然来了个美女(不知道怎么来的),这女孩手里拿着个拍子,她跟刘改之说:“我愿意唱一曲给你劝酒!”说完就唱:“别酒未斟心先醉,忍听阳关辞故里。扬鞭勒马到皇都,三题尽,当际会。穏跳龙门三级水。/天意令吾先送喜,不审君候知得未,蔡邕博识爨桐声。君背负,只此是,酒满金杯来劝你。”女孩这首诗的韵脚和的是刘改之的原诗。让刘改之特别高兴的是这句“稳跳龙门三级水”(暗喻能考上),于是他让女孩再念一遍,马上找纸笔写下来。只是不理解为什么提到“蔡邕背负”这个事?
两人又聊了一会就上床了,刘改之问女孩是什么人。她说:“我是麻姑上仙的妹妹,因为度化王方平和蔡经两个人不顺利,所以给贬到这山上来了!”女孩又说:“我在这山上呆的时间太长了,很久没回玉京了,今夜我之所以来就是因为听到你创作的那首小词很雅丽,于是押着你的韵脚,我也自作一首,希望以后的旅程我都能陪着你!”刘改之开始还不想让她跟着去。转念一想,去京城道路尚远,有这样一个美女相陪,也是难得,于是他安排了一顶小轿抬着女孩跟着走,保证她在百步之内相随。
等到了都城,刘改之在一条偏僻小巷租房跟这女孩一起住。结果他考的不错,进士及第,朝廷给他调官金门(应是荆门)教授。他在返回老家路过临江(江西樟树市)的时候,去游览了阁皂山(道教名山),有个叫熊若水的道士求见,见面后,熊若水跟刘改之说:“我想跟你说点事儿,行不行?”刘改之说:“有什么不行啊?”熊若水说:“我比较擅长符箓,我怀疑你车上的女子并不是人。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找着她的?”刘改之说:“我是在游麻姑山时碰上的。”熊若水说:“那就对了,那就对了!今天晚上你在跟她睡觉的时候,我会在你门外做法,我叫你的时候,你就赶紧把她抱死,千万别让她跑了!”刘改之答应了。
当天晚上,刘改之跟女孩睡在一起,当听到门外熊若水大叫,他猛地把这女孩给抱住了,熊若水招呼仆人点上蜡烛,赶紧冲进来一看,刘改之抱着的竟是一把古琴!刘改之马上醒悟女孩作诗提到“蔡邕背负”的含义——蔡邕非常喜欢古琴,而且还发明过“焦尾琴”。于是刘改之把古琴捆好。放在自己座旁。他们一行人继续出发回老家。
刘改之整天抱着这把古琴,吃饭睡觉时都不撒手。当他再次经过麻姑山,就访问了当地一些道士,有道士跟他说:“以前有位赵知军,带着一把古琴从这儿经过,他特别宝贝这琴,每天都弹,有一回不小心,把琴掉到石头上了,一下把古琴摔坏了,而且修不好了,遗憾之余,赵知军就把古琴埋在了官厅西边,你现在手里拿的就是这把古琴。”刘改之一听,赶紧去埋琴的地方挖掘,打开一看,那里边只有一个空的琴匣。于是刘改之把手里这把琴放到了琴匣里。命道士们焚香诵经。刘改之把琴和琴匣一起烧了,他一边烧一边哭,嘴里念念叨叨,充满了想念和祝福。
后来他又写了一首小诗表达自己的情怀。洪迈后来做了一个小注解,他说按时间来算,这刘改之应该是在詹騤(宋孝宗淳熙二年,1175年的状元)牓中的进士,但是登科档案里没有刘改之这个人。
【原文】
刘过,字改之,襄阳人。虽为书生,而赀财赡足。得一妾,爱之甚。淳熈甲午预秋荐,将赴省试。临岐眷恋不忍行,在道赋《水仙子》一词,毎夜饮旅舍,辄使随直小仆歌之。其语曰:“宿酒醺醺犹自醉,回顾头来三十里,马儿只管去如飞。骑一会,行一会,断送杀人山共水。/是则青衫深可喜,不道恩情拼得未,雪迷前路小桥横。住底是,去底是,思量我了思量你。”其词鄙浅不工,姑以写意而已。
到建昌,游麻姑山,薄暮独酌,屡歌此词,思想之极,至于堕泪。二更后,一美女忽来前,执拍板曰:“愿唱一曲劝酒。”即歌曰:“别酒未斟心先醉,忍听阳关辞故里。扬鞭勒马到皇都,三题尽,当际会。穏跳龙门三级水。/天意令吾先送喜,不审君候知得未,蔡邕博识爨桐声。君背负,只此是,酒满金杯来劝你。”盖赓和元韻。刘以龙门之句喜甚,即令再诵,书之于纸,与之欢接。但不晓蔡邕背负之意。因留伴寝,始问为何人?曰:“我本麻姑上仙之妹,缘度王方平蔡经不切,谪居此山,久不得回玉京。恰闻君新制雅丽,勉趁韻自媒,从此愿陪后乘。”刘犹以辞却之。然深于情,长途远客,不能自制,遂与之偕东,而令乘小轿,相望于百步间。
迨入都城,僦委巷密室同处。果擢第,调金门教授以归。过临江,因游阁皁山,道士熊若水修谒,谓之曰:“欲有所言,得乎?”刘曰:“何不可者。”熊曰:“吾善符箓,窃疑随车娘子,恐非人也,不审于何地得之?”刘具以告,曰:“是矣,是矣。俟兹夕与并枕时,吾于门外作法行持,呼教授紧抱同衾人,切勿令窜佚。”刘如所戒。
唤仆秉烛排闼入,见拥一琴,顿悟昔日蔡邕之语。坚缚置于傍。及行,亲自挈持,眠食不舍。及经麻姑,访诸道流,乃云:“顷有赵知军携古琴过此,宝惜甚至。因搏拊之际,误触堕砌下石上,损破不可治。乃埋之官厅西边,斯其物也。”遽发瘗视之,匣空矣。
刘举琴置匣,命道众焚香诵经,咒泣而焚之,且作小诗述怀。予案:刘当在詹騤牓中,而登科记不载。《夷坚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