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妻要债,连贵与刘登,转生(纪晓岚著)

扣妻要债 

从兄万周说:交河有个农家妇,每次回娘家,都骑一驴前往。

这头驴很健壮,而且也很温驯,不用人牵引就知道道路。

有时丈夫很忙,她就自己骑驴回娘家,从来没出过差错。

一天,她又自己骑驴回娘家了。

归来时稍微晚了一点儿,又阴云遮月,途中辨不清东西南北。

平常很温驯的驴忽然狂奔起来,驮着衣家妇钻入了高梁地里。

高梁地枝叶茂密,不见边际,迷失了回家的道路。

半夜时,到达了一座破寺,破寺中只有两个乞丐睡在廓庑下。

农家妇进退无计,迫不得已,只好留在寺中与两个乞丐共同住宿了一夜。

第二天,乞丐送农家妇返回家中。

农家妇的丈夫感到很蜥愧,要把驴卖到屠市上杀掉。

夜间,他梦见有人对他说:“这驴前生盗了你的钱,你追捕他很急,他逃脱了。你嘱咐捕役捆绑他的媳妇,扣留了一夜。

他今生为驴,就是向你偿还前生的盗钱;把你媳妇驮入破庙,是报复你对他媳妇的扣留。你何必又要结来世冤仇呢?”

他被惊醒,痛自忏悔。

驴当天夜里忽然自己死了。《阅微草堂笔记》


连贵与刘登

雍正丙午、丁未年间,有外地流民讨饭路过崔庄,其中一对夫妇双双得了传染病。

临终之前,他们手持卖女契约在街上哀呼,愿把女儿卖身为婢,以身价购买两口木棺。

先祖母张太夫人葬了这对夫妇,收养了他们的女儿,给她起名叫连贵。

契约上署着她父亲的姓名叫张立,母亲称黄氏,没有注明籍贯住址,因为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能言语了。

据连贵自己说,她家在山东,门临驿路,时常有大官的车马往来,离崔庄大约要走一个多月,但她说不出县名。

连贵还说,去年父母把她许配了对门胡家,已经受了聘礼,可是胡家也到外地讨饭,不知去了何方。

过了十多年,因为没有亲戚来找连贵,于是就把她许配了喂马人刘登。

刘登自称是山东新泰人,本来姓胡,因父母双亡,有位刘氏收养了他,因此从了刘姓。

他小时候听说父母为他订了一门亲事,可是不知道女方的姓氏。

既然刘登原来姓胡,新泰又是驿路必经之地,计算流民讨饭的路程也大约需用一个多月,这与连贵提供的情况完全吻合。

因此,人们很怀疑他俩的结合就像乐昌公主破镜重圆,只是缺乏明显的证据而已。

先叔粟甫公说:“这事如果稍微点缀一下,竟可以成为传奇小说了。可惜这个女子蠢笨的像猪一样,只知道吃饱了闷头酣睡,不配点缀,真可恨也。”

边随园徵君说:“‘秦人不死,信符生之受诬;蜀老犹存,知葛亮之多枉。’(四语乃刘知《史通》之文。符生事见《洛阳伽蓝记》,葛亮事见《魏书?毛修之传》。浦二田注《史通》以为未详,盖偶失考。)连史书传记都不免点缀缘饰,更何况是传奇小说呢?

《西楼记》称穆素晖貌若天仙,吴林塘说他的祖父幼年时期曾经见过穆素晖,又矮又脬,只是一个寻常女子而已。由此可见,传奇小说中的所谓佳人,一半是虚构出来的。

这个婢女虽然粗蠢,倘若好事者按谱填词,登场度曲,他日戏台的红地毯上,何以见得不是一个莺娇花媚,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呢?先生所论,也不免是’尽信书,了。”

《阅微草堂笔记》


转生

顾非熊再生一事,见于段成式《酉阳杂俎》,又见于孙光宪的《北梦琐言》;他的父亲顾况集中,也载录了该事,应该不是编造的。

近年少宰沈云椒为他母亲陆太夫人撰志,说太夫人结婚才一年,丈夫就去世了,遗腹子出生后刚满三岁,又夭折而死。

太夫人哭得万分悲痛,说:“我之所以不死,是因为有你存在;现在你又死了,我不忍心让我家的香烟从此断绝啊!在入殓时,他用红色在殇子的臂上作了标记,祷告说:“老天不绝我家香烟,你转生以后,就以此作为验证。”

当时是雍正己酉年十二月。

当月,比邻居住的同族人生了一子,臂上清楚地带着陆太夫人所作的红色标记。

太夫人也就把婴儿收养过来,作为自己的后人。

这个婴儿,就是少宰沈云椒。

我做礼部尚书时,与少宰同事。

少宰对我亲口讲述了这件事情,讲得很详细。

佛家的书籍中,本来就有荒诞妄言的;佛教徒以传宣福罪之说,诱人市施钱财,欺诈伪骗的言论很多。

其中只有轮回之说,具有确凿无疑的证明。

司命之神常因一人一事,偶尔显示一点踪迹,来彰明神教。

少宰这件事,就是借转生的验证,来显示苦守贞节的妇人对神灵的感化效应。

儒生们极力主张无鬼,又怎么能够懂得这其中的道理。《阅微草堂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