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脚人

福建商人杨某人，世世代代以贩洋货为业。

他道他祖父在康熙年间与一群商人出海。

海上，暴风骤起！

接着旋涡出现在眼前！

那边的海水似乎四面俱在升起！

船不由自主的被潮水推倒了海汊。

那边水四面八方的涌来，只有中间一道海湾比较低，

而且越来越低；似乎低于海平面。

他们顺流而下了。

到了此海湾的尽头，靠岸后，

发现山川草木农田蔬菜稻谷，

与人世间毫无区别，只是无人世间的房屋。

岸边也有此处的船舶停泊着。

船上下来几十个人，一问，原来也是中国来的。

大家都是中国人，所以他们看见了杨某的祖父，就好比看见了亲人那样！

他们道这里的水只有闰年闰月有一天能涨到跟海平面相平齐。

那样船才可能回去。

不过涨也只涨一顿饭的功夫，过了就退潮了。

他们之前被飓风吹这里的那时，有一些人利用这个机会回去了。

他们没赶上所以留了下来。

他们在这里已经留了六年了，

但是一直没抓住闰年的机会，所以一直在这里。

杨某的祖父的那行人共四十多人。

他们随船装载了各种种子。

他们把种子四散播种，稻谷，蔬菜，应有尽有了。

此地土地甚是肥沃，收成可达普通情况下的两倍左右，而且不必怎么灌溉。

他们天天与先到的那批人应酬往来，几乎忘记了身在世外了。

可惜他们手边都无黄历，因此均不知每天是何年何月何日。

只有每次吃饭后，上船看看水涨了没有。

一日，杨某的祖父跟一些人在野外散步。

远远的望见眼前的一条溪流的对岸站着一群人。

那些人一个个起码有一丈多高。

无衣服，身上满是毛，脚似乎鸡爪那样，

胫骨如牛膝。

毛人见了他们，唧唧啾啾的想跟他们谈话，只是彼此语言不通。

杨某的祖父回船与先到的人描述了此事。

先到的人表示也见过这批人。

这批人似乎不会游泳，而且溪水很深，他们过不来。

否则这里的人恐怕早被毛人消灭干净了。

六年后，八月遇到海风，海水涨满了！

他们跟先到的人一起上船回乡了。

杨家一老仆人，已经八十多了，

他也是此行的成员之一。

他还能详细的描述此往事。

台湾有鸡爪番，常在树上栖息。

这些人或许是他们的同族或者后裔吧。

【原文】

鸡脚人

闽商杨某，世以洋贩为业，言其祖于康熙中偕客出洋，遇旋风吹入海汊。其水四面高，惟中港独低，又在海水之下。杨舟盘涡而下，人船惧无恙。

至港底，见山川草木，田畴蔬谷，一如人世，惟无庐舍。岸侧有船依泊，内有数十人，亦中州来者，见杨等，欢如骨肉。因言此水惟闰年月有一日独高与海水平，舟始可归，然只一食顷耳，稍迟则又不得上矣。其人先被飓风吹至时，亦曾有人居此港，后遇闰水得归。彼迟不及，留此六年，皆屡遇闰而失其时，故未得去。

杨同舟客有四十人，带有谷菜诸种，咸分土耕种。其地颇沃而收倍，且不须人灌溉，终日与前舟人款接往来，几忘身在世外也。惜无黄历考日时，每食讫，咸登舟待水满而已。

一日，杨与客闲步野外，望隔溪有人行近溪口，皆长丈余，无衣，身有毛，脚如鸡爪，胫如牛膝。见杨，啾唧作对语状，音不可晓。归与彼舟人言之，亦言来时曾于溪口见之，缘溪满不得渡。倘其来此，吾辈宁有孑遗耶？！

后六年八月，遇风水满，与前舟人同归。杨家有老仆曾随行者，今已八十余，尚在，能道其详。按台湾有鸡爪番，常栖宿树上，此岂其苗裔欤？

一足蛇

谢大痴说过这样一则故事，他有个朋友在贵州时，有天去一村庄，见村民家大多悬挂一样东西，鱗光闪亮，已经风干了。

村民说离村五里路有座山，是村民打柴的地方，山脚是往来的道路。路旁有一株很大的枯树，树里藏着一条蛇，人头驴耳，耳能扇动发出声音，鳞像松树皮一样，只有一只脚，像龙爪一样，舌头吐出来很长，跳跃前进得飞快。蛇靠近人，就从口中喷出毒气，令人昏迷倒地，蛇就用舌头伸入人鼻中吸血吃。村里人招募乞丐，给他们钱，请他们去捕蛇，没有人愿意干。

过了一年，有两个乞丐应聘，开价很高，大伙儿凑足了那笔钱给他们。乞丐用唾涎厚厚地涂了一身，光着身子去诱蛇。蛇果然来了，乞丐急忙跑到路旁田中，蛇追了上去，陷在泥里，不能挪动。两个乞丐然后跳起来，用长竿扎刀，用力砍蛇，砍断了它的头，蛇于是死了。村民家中有被蛇毒害的，争着分蛇的肉，那挂着的东西就是分割的蛇段。

【原文】

一足蛇

谢大痴言：其友某在黔日，往一村，见民家多悬一物，鳞甲莹然，已腊而干之矣。言此去五里有山，为樵采地。山脚为往来路径，旁有枯树一株，极大。树内藏一蛇，人首驴耳，耳能扇动有声，鳞如松皮，只一足，如龙爪，吐舌甚长，跃行迅疾。近人辄以口喷毒气，令人迷仆，然后以舌入人鼻，吸血饮之。村人募丐者，予以金，除其患，无有应者。

逾年，有二丐应命，索重酬，众为醵金如其数。其人取唾涎厚涂其身，裸而诱之。蛇果至，则急趋道旁田内。蛇追及之，陷于泥中，不能动。然后二丐跃起，以长竿扎刀尽力斲之，断其首，乃死。村民家有被其害者，争分其肉。

《子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