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阵风
乾隆辛酉年秋天,海风拔起树木,有人见到龙在空中相斗。广陵城内外风经过的地方,民间窗棂布帘以及所晒的衣物都吹上了半天空。有摆宴席的人家,八盘十六碟随风而去,过一会儿,落在数十里外的李姓家,酒菜水果的摆没,丝毫没变。尤为奇异的是,南街上“清白流芳”牌楼的旁边,有一妇人沐浴后浓妆艳抹,抱一孩子搬竹榻坐在门外,被风吹起,冉冉而升,万目观望,就如虎丘的泥偶一座,少有一会儿,消失在云中。第二天,妇人落在邵伯镇。镇距离城四十多里,安然无恙。她说:“最初上升时,耳边听到风声响很害怕,越上升越凉爽,俯视下面城市,只见云雾,不知高低。落地时,也是徐徐而降,稳稳地如坐轿子。但心中很茫然罢了。”
【原文】
龙阵风
乾隆辛酉秋,海风拔木,海滨人见龙斗空中。广陵城内外风过处,民间窗棂帘箔及所晒衣物吹上半天。有宴客者,八盘十六碟随风而去,少顷,落于数十里外李姓家,肴果摆没,丝毫不动。尤奇者,南街上清白流芳牌楼之左,一妇人沐浴后簪花傅粉,抱一孩移竹榻坐于门外,被风吹起,冉冉而升,万目观望,如虎丘泥偶一座,少顷,没入云中。明日,妇人至自邵伯镇。镇去城四十馀里,安然无恙。云:“初上时,耳听风响甚怕。愈上愈凉爽。俯视城市,但见云雾,不知高低。落地时,亦徐徐而坠,稳如乘舆。但心中茫然耳。”
彭杨记异
彭兆麟,是掖县人,同县增补的秀才杨继庵,是他的姑父。彭是读书人,年纪二十多岁,就病死了。过了几年,杨也死了。
后来有密高人胡邦翰,与彭、杨从没见过面,因为他的二哥外出久在辽东,他出海去寻找,周游四方来到彭的教书馆,被留下同住,有两个多月。
胡整理行装要回家时,对彭说:“我现在要回去参加科举考试,可以为先生代寄书信。”彭说:“昨天已经将家书托付别人代走了,如果到掖县,顺便代传一口信就可以了。”临行时,又说:“从这里走一百多里,有我的姑父杨继庵在那里教书,麻烦顺路代我问候。”胡因而前往,又见到了杨。
等到了参加考试时来到彭家,说起他自己与与彭及杨相见的事,彭杨的家人因为二人死了已有二十年,以为是胡在瞎扯。胡说:“他曾经对我说,巷口关帝庙墙壁中有他写的遗书,去庙中看看。”打开墙壁看后,与辽东的教书馆所写的笔迹不差,又想起分别时彭曾告诉他彭妻及两个女儿的乳名。彭妻贾氏年已四十多岁,两个女儿已出嫁,不是亲朋不会知道这些情况,确实与胡说的完全相符,彭家这才相信,而胡也才知道自己遇到的都是鬼。胡当年考中了科举,没多久也死了。
后几年,又有来自辽东的人,彭寄来一马和他死时所穿的衣服,彭家人更惊诧,拒绝接受。先前彭病危时,对他家人说:“我死后不要入棺埋葬,可以复活。”死后,家人以为是胡乱说的,置之不理,竟然入棺埋葬。葬后三天,家人见彭的坟墓穿透一个孔,好像有东西从里边出来。那年高密的某人不知彭已经死了,请彭到家,教他的小孩子,经历了八九年,从不说要回家。后来某人的儿子将去应试,强拉彭一起去,到达郡城马邑地方,彭对某子说:“这里有我的远亲,我顺便去看看。你先行,到城外等我。”某子到了约定处,久等不来,天渐渐黑了,只好先住别处。天亮到老师家,自称弟子某,彭家还以为是彭活着时候的学生。询问后,才知道是在死后,相互感到惊怪,不知怎么回事。彭的学生哭泣而别,难道彭流落辽东,就从此离去了吗?
这是乾隆二十八年的事,听贵池县令林梦鲤先生说的。林也是掖县人。
【原文】
彭杨记异
彭兆麟,掖县人,同邑增广生杨继庵,其姑丈也。兆麟业儒,年二十馀,病卒。越数年,杨亦卒。
后有密高人胡邦翰者,与彭、杨素未谋面,因其仲兄久客于辽,泛海往寻,游学至兆麟馆,留与同居,凡两月馀。治装欲归,谓兆麟曰:“今归将赴郡应试,可为君作寄书邮。”兆麟曰:“昨已将家书付便羽矣,如至掖县,第代传一口信可也。”及将行,又曰:“去此百馀里,余姑丈杨庵在彼设帐授徒,烦便道代为致候。”胡因往,又一见继庵焉。
比赴郡试至彭家,言其与兆麟及继庵相见颠末,其家人因二人死已二十年,以胡为妄。胡曰:“彼曾为予言,巷口关帝庙壁有手迹遗书,试往庙中。”发壁阅之,与辽馆所书笔迹不殊。复忆别时曾告以其妻及二女乳名。兆麟妻贾氏年已四十馀,二女已嫁,非亲党无知者,乃与胡言一一相符,其家方信,而胡亦始知其所遇之皆鬼也。胡是年入泮,未几亦亡。
后数年,又有自辽东来者,兆麟寄一马并其死时所服衣来,其家愈惊,绝之不受。先是兆麟疾革,谓其家曰:“我死勿殓,可得复活。”既死,家人以为乱命,置不论,竟殓焉。葬三日,家人见其墓穿一孔,如有物自内出者。其年高密某姓不知兆麟之已死,延兆麟于家,教其幼子。历八九载,从不言归。后某子将赴郡应试,强与之俱。抵郡城马邑地方,谓某子曰:“此处有葭莩亲,予就便往视之。汝先行,至郭外候我.”某子至所约处,久待不至,日渐暮,投宿他所。旦至师家,口称弟子某。其家犹谓其生时曾拜门墙者。询之,方知事在死后,相与骇怪,莫知所以。其徒涕零而别。岂兆麟之客辽东,即从此而去耶!
此乾隆二十八年事,贵池令林君梦鲤所言。林,掖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