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校
有个护军校,姓塔。一天他从印房回来,晚上经过分司厅,在月光阴影下发现有一段黑乎乎的东西,长有七八尺,宽约三四尺,屈屈伸伸,发出啾啾的声音,像几十个小鸡似地叫个不停。
塔某走近一看,它一下就飞去了,无法看个仔细。塔某用石头去打,只见它散布开去,像一股股小的旋风,深黑色,盘旋而起,到了房子的屋檐处,就再也看不见了。
【原文】
塔校
护军校塔某,归自印房,夜过分司厅,见月影中有黑物一段,长七八尺,阔三四尺,倏缩,有声啾啾然,犹数十鸡雏。塔就观之,则飞去不能审谛,乃以石击之,纷然四散,尽作小旋风,状浓黑色,羊角而起,至人家屋檐下,遂不复见。
吕琪
吕司马的小弟吕琪,跟随哥哥去岭南赴任。官署的东边有个小庭院,很幽静。书房前有一个小的亭台,周围由曲折的走廊环绕,亭台右面原先有一口用石头栏圈起来的古井,不作汲水用,只作点缀罢了。井边种着两株多年的桂花树,树干之粗可以合抱。
夏季的一个晚上,月光明亮,吕琪在亭中乘凉,隐隐听到井中不断发出水波起落的声音。吕琪伏在栏圈边观看,只见井水呈银白色,井内有数百个如弹子般大小的红球,光亮如火,竞相往上跳跃,越跳越高,距栏圈仅尺把远。吕琪害怕地跑开,敲门告诉哥哥。吕司马趿鞋匆匆跑去看,也十分惊恐。
第二天,司马以重赏召募胆大的人,用绳索系着悬下井去察看,没看到什么特别之处,只摸到了陈年桂子几十枚,鮮红得犹如刚刚采摘下来一样。吕琪玩似地用井水吞服,每天服七枚,七天全部服完,正好四十九枚。吕琪后来活到九十九岁,终身都没有患过任何疾病。山东平原人董曲江翰林见过吕琪,亲自打听了这件事并记录下来,所以能言之凿凿。
【原文】
吕琪
吕司马季弟琪,从司马官岭南。署东有小院,颇幽静。书舍前一小轩,绕以回廊,旧有石栏古井在轩右,未尝取汲,用作点缀而已。井畔二老桂,大皆合抱。值夏夜,月光甚皎,琪纳凉轩下,闻井中有井井之声不绝。吕琪凭栏而窥,见井中水白如银,中有红丸,大如弹子,约数十百点,光明如火,向上竞相跳跃,渐跃渐高,去栏仅尺余。琪惊走叩门,白诸司马,司马倒履往观,亦大骇。次日悬重赏,得勇夫绾下,探之无他异,只摸得隔年桂子数十枚,鲜赤如新。琪即戏以井水服之,日七枚,七日而尽,适四十九枚。琪后至九十九岁,终身无疾病。平原董曲江太史见之,问而志之,故能凿凿言之。
兰岩曰:
琪殆有仙缘耶?不然,那得此桂子延年也!至适符七七之数,则更奇。
高参领
镶白旗汉军有位姓高的参领,以拳术高超著称。当时有位姓林的福建人,任香山教习,也有盛誉。高参领前去与林会面访谈,两人谈得很不投机,又互相不服气。众人想看看两人中哪个本领更高强,都怂恿道:“何不比试一下呢?”高参领卷袖伸臂站到院子中间,林也怒气冲冲地准备一决高低。两人交手了好一阵子。旁人担心两虎相搏,必有一伤,又劝解道:“两位都是高手,我们无不佩服,请歇手吧!”两人才停止交手。林紧闭嘴巴不说一字,回头就往山下去。众人目送他走远,说:“林教习气极了!”高独自笑而不答。林走到半山腰,稍稍停了一会,后来又蹲在地上,不知干什么,过了很久才继续走了。众人好生奇怪,有好事者跟踪去察看,只见在林下蹲处有一滩鲜血,血中还模模糊糊的有些东西,拨拉开来细看,原来是八九颗牙齿。这才知道刚才两人比试时,林的牙齿已被高用拳打中。所以高不说话,林紧闭嘴巴,其实两人早已心照不宣。从此以后,高的名声就更响了。
十几年以后,高出任江宁协领。一次从张家口买来几十匹马,高坐在箭亭验看。众马突然一涌而入,来势迅猛,高来不及躲避,被一匹马用头撞上了嘴,当场撞掉了十几颗牙齿。有人说这马就是林转世后变化来报那一拳之仇的,说得也不无道理。
闲斋氏说:“生前以拳术闻名,直至死后还要变作马来争那名声。‘名’的拖累也太重了!”
【原文】
高参领
镶白旗汉军高参领,以拳勇闻,同时林某,福建人,为香山教习,亦负盛名。高访之,相与交谈,言多不合,气复不相下。众欲观二人优劣,咸怂恿之,“曷决于一试乎?”高乃攘臂立庭中,林亦忿忿,相搏者久之。众虑有一伤,复从旁解释曰:“二公皆妙手也,吾辈已深敬服矣。请暂息。”二人乃止。
林闭口不发一言,掉臂下山去,众目送之,曰:“教师怒极矣。”高独笑而不答。林行至山半少住,俄而蹲身于地,不测所作,良久复行。众疑之,好事者迹而观之,但见鲜血一掬,血中累累然,不辨何物,于其地拨视,则牙齿八九枚,始悟交手时,林齿已中高拳,故高之无言,林之闭口,各已默喻之矣。自是高之名愈震,后十余年,高为江宁协领,适张家口市马数十匹至,将军坐箭亭阅之。马一涌入栅,势不可止,高不及回避,为马头所触,正中口齿,落十数枚。或曰马即林之后身,说亦近理。 闲斋曰:
生以拳勇知名,乃死后犹作马以报,好名之累,亦綦重哉!《夜谭随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