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岳渎经

唐朝贞元年间的丁丑年，陇西人李公佐游览湘江和苍梧山。偶然遇见征南从事弘农人杨衡，在一个古老的渡口停船休息。他们在佛寺里逗留，晚上江面宽阔，明月象在水面飘浮着。他们互相讲述奇闻异事。

杨衡告诉李公佐说：“永泰年间，李汤担任楚州刺史时，有个渔夫夜里在龟山下钓鱼。他的钩被东西挂住，拽不出水面。渔夫善于游泳，迅速地潜到水下五十丈深的地方，见一条大铁链，盘绕在山根下，找不到铁链的头，就报告给李汤。

李汤派渔夫和几十个游泳好的人，打捞那根铁链。这些人提不动，又加上五十头牛，铁链才有点晃动。当时没有风浪，但铁链稍微靠岸时，却突然惊涛大浪翻涌，围观的人都非常害怕。只见铁链的末尾有一怪兽，样子像猿猴。白头发长鬃毛，雪白的牙齿金色的爪子，伸着头上了岸，身高五丈多，蹲坐的样子象猿猴。只是两眼没睁开，不动的样子象还迷糊着呢。水从眼睛鼻子里流出象泉涌，口水腥气难闻，人们不能靠近。过了很久它才伸伸脖子抻抻懒腰，两眼忽然睁开，目光象闪电，环顾四周的人马，好象要发狂发怒，围观的人四下奔逃。怪兽慢慢地拖着铁链拽着牛回到水中，再也不出来了。当时楚地有很多知名人士，与李汤相互看着都惊讶害怕了，不知它的来历。当时只有渔夫知道铁链的位置，怪兽再也没有出现。”

李公佐在元和八年冬天，在常州摆宴送行要去朱方的给事中孟蕳，廉访使薛公苹在客店里准备礼品。当时扶风人马植、范阳人卢简能、河东人裴蘧都在同一客店里。围在炉旁交谈一夜。李公佐又说起前面那件事，同杨衡说的一样。

到了元和九年的春天，李公佐寻访东吴的古迹，和太守元公锡泛舟洞庭湖上，登上包山，住在道士周焦君修炼的地方。他们进入有灵性的山洞，翻阅道家书籍，在山洞内找到一本《古岳渎经》第八卷。文字古老奇特按一定的次序编排，有的地方被虫蛀了不容易理解。李公佐和焦君一起详细地研读。

书上说：“大禹治水时，三次到桐柏山。此地风沙狂卷，响雷惊天动地，顽石呼号，树木鸣叫，五伯俱于此，天老整顿兵马，却指挥不动，大禹很生气。召集各路神灵，寻找命令夔和龙，桐柏山神千君长叩头请战。

大禹囚禁了鸿章氏、章商氏、兜卢氏、犁娄氏。又捉住了淮河、涡水中的水神，名叫“无支祁”。他应对如流，能分辩长江淮水的深浅，平原与沼泽的远近，样子象猿猴，缩鼻子高额头，青色的身躯白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雪白的牙齿，脖子伸出有一百尺长，力气超过九头大象，搏斗、跳跃、奔跑，身轻敏捷转眼即失，视听时间不能长久。大禹给它奏曲听，不能制服它；把它交给鸟木由，也制服不了它；把它交给庚辰，才打败了它。鸱鸟、脾恒、树精、水神、山妖、石怪，飞奔号叫着环聚着保护他，经过很长时间，庚辰还是用武力战胜打跑了它们。用铁链锁住他的脖子，鼻子上穿上金铃，发配到淮阳的龟山脚下，使淮河水永远顺畅地流到大海。庚辰以后，人们都挂着他的图形，以免除淮河的水患之灾。”李汤看见的，和杨衡听说的，与《古岳渎经》上的记载完全相符。

【原文】

　　贞元丁丑岁，陇西李公佐泛潇湘苍梧。偶遇征南从事弘农杨衡，泊舟古岸。淹留佛寺，江空月浮，征异话奇。杨告公佐云：“永泰中，李汤任楚州刺史时，有渔人，夜钓于龟山之下。其钓因物所制，不复出。渔者健水，疾沉于下五十丈，见大铁锁，盘绕山足，寻不知极。遂告汤。汤命渔人及能水者数十，获其锁。力莫能制，加以牛五十余头，锁乃振动。稍稍就岸，时无风涛，惊浪翻涌。观者大骇。锁之未见一兽，状有如猿，白首长鬐，雪牙金爪，闯然上岸。高五丈许，蹲踞之状若猿猴。但两目不能开，兀若昏昧。目鼻水流如泉，涎沫腥秽，人不可近。久乃引颈伸欠，双目忽开，光彩若电，顾视人马，欲发狂怒。观者奔走。兽亦徐徐引锁拽牛入水去，竟不复出。时楚多知名士，与汤相顾愕栗，不知其由尔。乃渔者时知锁所，其兽竟不复见。”

　　公佐至元和八年冬，自常州饯送给事中孟蕳至朱方，廉使薛公苹馆待礼备。时扶风马植、范阳卢简能、河东裴蘧皆同馆之，环炉会谈终夕焉。公佐复说前事，如杨所言。

　　至九年春，公佐访古东吴，从太守元公锡泛洞庭、登包山，宿道者周焦君庐。入灵洞，探仙书。石穴间得古《岳渎经》第八卷。文字古奇编次，蠢毁不能解。公佐与焦君共详读之：“禹理水，三至桐柏山，惊风走雷，石号木鸣，五伯拥川，天老肃兵，不能兴。禹怒，召集百灵，搜命夔龙。桐柏千君长稽首请命。禹因囚鸿蒙氏、章商氏、兜卢氏、犁娄氏。乃获淮涡水神，名“无支祁”。善应对言语，辨江淮之浅深，原隰之远近。形若猿猴，缩鼻高额，青躯白首，金目雪牙。颈伸百尺，力逾九象，搏击腾踔疾奔，轻利倏忽，闻视不可久。禹授之章律，不能制；授之鸟木由，不能制；授之庚辰，能制。鸱、脾桓、木魅、水灵、山妖、石怪、奔号聚绕，以数千载，庚辰以战逐去。颈锁大索，鼻穿金铃，徙淮阴之龟山之足下。俾淮水永安流注海也。庚辰之后，皆图此形者，免淮涛风雨之难。”

即李汤之见，与杨衡之说，与《岳渎经》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