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挡刀

江苏太仓城北十里地有的地方叫毛市，有家许氏染布店，店里的染工都是句容、溧水人。许店主管得很严，每年只许一个人回家过年。这一年应该句容一个姓陆的人回家，另一个工人与陆同为句容人，就托付陆给自己的家人带个话。等到陆过年回来后，那个人就问自己家里如何，陆吞吞吐吐很久，才说：“我对不起你呀，嫂子因为你久不回去，留我与她共枕，我没能拒绝。”那个人不信，陆就说：“嫂子肋下有两个黑豆般大的痣，可有？”那个人一时不说话了。第二天怀揣一把刀离开了染店。

店主知道这事后去追，但那个人已经乘船远去了。等到了家，叩门，妻子出来开门，这个人立刻掏出刀杀了妻子，然后到了岳父家说明了情况。岳父听了大为惊骇，和儿子一起回来查看，却看见自己的女儿什么事也没有。问是否被丈夫砍杀过，妻子说：“我并没有见过丈夫回来呀。”大家更觉得奇怪了。忽然妻子看见自己所供奉的观音菩萨像上边有刀痕数处，于是明白了这里边的缘故。大家正一起拜谢观音，这时许店主和陆者也赶到了，陆赶忙解释说之前的话都是骗人的。原来当初陆到了这个家里，妇人登梯子取曝酱腌菜招待他，陆偶然看到了她腋下的黑豆痣，回去和妇人的丈夫开了玩笑。

一言之戏，几乎闹出人命，如果不是菩萨慈悲，那么因为牵连此事坐狱杀头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原文】：

太仓城北十里地曰毛市，有许姓染店，其染工皆句容、溧水人。许督之严，每年止许一人归。是岁应句容陆姓者归，某工与同邑，托传语其家。及陆返，某问家事，陆嗫嚅久之，曰：“吾负君矣。嫂因久旷，留余共衽席，余不能拒也。”某不信。陆曰：“嫂肋下有两黑子如豆大，然乎？”某遂无语，次日怀刃亡去。许知而追之，已附舟归矣。某抵家叩门，妇出，刃之毙，即至妇翁家言状。妇翁大骇，偕其子同往视之，则妇固无恙。问以前事，妇茫然曰：“吾未见夫归也。”相与骇异。忽见所奉观音像有刀痕数处，乃悟其故。正共罗拜，而许与陆踵至，陆力白前言之妄。盖陆至某家，妇登梯取屋上所曝酱饷客，陆窃窥其腋，故见之也。一言之戏，几至杀人，非菩萨慈悲，则此狱坐死者不止一人矣。

物命不可戕害

湖北汉口镇居民陈某，在市场上卖肉。有条黄狗进他铺子里觅食，陈正好割肉，随手就拿刀砍狗，恰好中要害死了。陈某把它拽出去扔在了街沟里。

几年后，陈某见一位老者坐在他铺子门外，以为是来买肉的，问他要什么，老者说：“我不是来买肉，是来找你的。”陈问找我干什么？老者说：“你把我扔在沟里三年了，今天才得以出来，能忘了你吗？”说完就不见了。陈某问铺子里的人，都说没看见老人，只看见一只狗向陈嗷嗷叫。陈进了铺子，一会儿身热头痛，昏迷不省人事。

忽然陈大声说话：“我是江宁城外黄土坡人，姓周。因为前生有罪，死后罚作狗，被你所杀，丢在沟中，困不得出。今天因为有人疏通沟渠，我才出来。告到阎王那里，王说你是误杀我，不该抵偿。我再三诉说冤苦，阎王也很同情，让两个冥吏与我同来，不索你的命，只须将此事广为传播，让人们都知道物命不可随意戕害。那么我一条命，就可以保全多命，我就可以消除往世的罪业，转生为人。你也不但免罪，还可以得福。”陈的妻子很害怕，请示说先让陈的病好起来，一定会按照所说的去做。陈的病很快也就好了。有人从汉口来，亲自听到陈某说的此事。

【原文】：

汉口镇民陈某，启肆卖干肉。有黄犬入其肆觅食，陈适割肉，随手以刀斫之，中要害立死，曳而弃之沟。数年后，陈见一老翁坐其门外，疑来买肉，问所需。翁曰：“吾非买肉，来寻汝耳。”问寻我何为：“汝弃我沟中三年矣，今幸得出，能忘汝乎？”言已即不见。陈问肆中之人，则皆未见有此翁，但见一狗向陈崖崖耳。陈还入内，俄身热头痛，昏不知人。忽大言曰：“我江宁城外黄土坡人，姓周。因生前有罪，死后罚为狗，为汝所杀，弃我沟中，困不得出。今因人浚沟，我乃得出。诉于冥王，王谓汝误杀我，例不抵偿。我再三陈说冤苦，冥王恻然，命二役与我偕来，不索汝命，但须将此事广为传播，俾人知物命不可任意戕害。则以我一命，保全多命，我可销除宿孽，再得人身。汝非惟免罪，且可得福。”妻子惶惧，请俟陈病愈，从其所言，陈病旋愈。有人从汉口来，亲闻陈说如此也。

《右台仙馆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