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门山事

绍兴城东关张先生因为妻子生病了，所以去请大夫。

走着走着，走到鸟山门那边了。

在那边路上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与他同走。

此时天色逐渐晚了，张某发现似乎老头比较怪异：

走路，脚不沾地，夕阳照着，也无影子。

张某怀疑他是鬼魅，就转身盘问起来了。

老头丝毫不隐瞒，道：

“我非人也，我为鬼也！

我非害你之鬼也！

我乃求你之鬼也！

我的骸骨葬于鸟门山西面。

那边开凿山石的人每天钻凿不停！

山石也露了一半了！

如此，我坟中之朽烂的棺木也露出了一半！

不久它将落入河中！

望你怜我而替我改葬！

你继续走，将走到新桥，那边将出现五个溺水鬼在等着你！

到时我替你赶走他们！”

然后老头从怀中取出朱家糕店出售的糕给张某食用，并道：

“明日请到朱家，以朱家的糕纸为证！”

张某跟他一起走到新桥，果然，

黄昏中，隐隐约约五团黑气坐于桥上！

他不由得被吓得倒退而去。

老头折了一根树枝向前，啪啪啪，啪啪啪的打那五团黑气。

黑气发出啾啾叫声，应声落水。

然后他们继续往前走，到了大夫家，老头行礼并化为清风，告别而去。

次日，张某去朱家买糕，拿出糕纸来，

朱家人一看，果然是朱家的招贴！

他一五一十的告诉朱家事情的经过。

店主轻声道：

“你见到的老人姓莫，名全章。

是我的亲戚。

他改葬的事情，托我却不托你，

想来你们有缘，

你命中注定不盖死于五水鬼之手，

因此神明此老人给你驱邪。”

店主之后领张某去鸟门山，看老头的坟墓。

棺木离水才一尺左右！

张某随后为他改葬了。

【原文】绍兴东关有张姓者，妻病延医，行过鸟门山，遇白须叟相随而行。时天已晚，觉此叟足不贴地，映夕阳无影，心疑为鬼。问其踪迹，叟亦不讳，曰：“我非人，乃鬼也，然有求于君，非害君者。我有骸骨葬鸟门山之西，被凿石者终日钻斲，山石就倾，我坟中朽棺业已半露，不久将坠入河中。幸君哀我，为改葬之。君前去到新桥地方，有五个溺水鬼坐而待君，我为君先往驱除之。”出怀中朱家糕与张食曰：“明日请到朱家，以朱家包糕纸为证。”张与偕行至新桥，果有黑气五团踞桥坐。叟先往折树枝打之，声啾啾然，尽落于水。张到医家，叟再拜别去。

次日，张往朱家买糕，出其纸，果朱店中招贴也，告以原委，店主人悄然曰：“君所见叟，姓莫名全章，故余戚也。渠改葬之事，何不托我而托君？想与君有缘。君命中不应死于五水鬼，故神灵命此叟为君驱除耶？”引张往鸟门山，视其墓棺，离水仅尺许，乃别择地改葬焉。

杨二

杭州有个叫做杨二的人，素来喜欢舞枪弄棒的。某年夏天的晚上，他坐在后园的假山上乘凉，就看到假山的石头缝里居然冒出一个小小的人头来，先是一点头发钻出来，继而是整张脸。杨某吓了一跳，操起棍子就揍了过去，那个头就不见了。第二天，他住在后院的楼里，就听到楼下有脚步声，似乎穿着鞋子，走的很快。就想可能是贼吧？一想也不对，哪里有做贼还穿着鞋子的呢。片刻之后，脚步声顺着楼梯，嗒、嗒的走了上来。再一看，一个白衣人，戴着圆筒状的高帽子，手里拿着白色的四方形灯笼，对着杨二嘿嘿一笑。杨二拿起铁尺就打了过去，一下把白衣人给打滚落到楼下。就听得白衣人大骂道：“打得好，好啊！等我叫兄弟们来，好好收拾你！”

第二天，杨二就把自己的一帮哥们都叫来说了此事。这一群无赖就纷纷嚷着说：“他有兄弟，我们也是你的兄弟啊！我们今晚和你一起住在楼上，什么敢来就揍什么。”于是杨二就摆下酒席，大家都痛快的吃喝一顿，各自操着家伙跑到楼上等着，鬼也没有来。到天快亮时，这群无赖懈怠了也困倦了，就都就地睡下了。天大亮时，咦，杨二呢？到处一找，才发现他已经死在楼下的竹床上了。

【原文】

杭州杨二，素以拳棒为事。夏夜，坐后园假山上乘凉，见石罅中出一小头，先露其发，再露其面。杨大骇，持棍击之，头不见。次日宿楼中，闻楼下有着屐声往来历落，疑为贼，然心念偷儿无着屐之事。有顷，屐声缘梯而上，则一白衣人带甬长帽，手持四方灯笼，嘻嘻然向杨而笑。杨击以铁尺，白衣人坠于楼下，作怒声曰：“好打好打！待我唤伙计来，好好收拾你！”

次日，杨召其徒告之，诸无赖噪曰：“彼有伙计，我等亦有伙计，请护持老兄登楼打鬼。”于是治肴痛饮，各持器械登楼，鬼竟不至。鸡鸣时，诸无赖各倦卧。平明起，寻杨二不见。觅之，已死于楼下竹榻上。

《子不语》